丁方
教授博士生导师
1.神圣山水画派倡导人
2.原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院长
3.中国人民大学文艺复兴研究院院长
4.文化部国家重点实验室学术委员会主任
5.中国美术家协会综合材料绘画与美术作品保存修复艺委会副主任
6.中国油画学会理事
7.意大利安布罗斯学院院士
圣地亚哥之路·第二十四日
（年8月19日）
这几天来遇到了麻烦，因鞋紧而导致脚磨坏且未能及时痊愈，只好穿拖鞋继续走，也许是开创了“穿拖鞋”走圣地亚哥路的先例吧。天阴，颇有凉意，走了好一会儿方才云开雾散，房舍被晨光照耀得十分亮丽，牧场盈盈、绿叶青葱，加利西亚原始自然形态毕现。但另一方面，路途变得有点单调，不像卡斯蒂利亚-莱昂地区中常遇路边古迹。不过事情向来是这样，有一得就有一失。
到了阿尔苏阿镇之后，为寻找教堂而向高处跑，结果这次常规失效，越走越世俗，眼前全是单一化的住宅楼和仓储简易房，赶紧折回。在主街十字路口寻觅问路的目标，一阵工夫下来竟无人可问。好不容易等到一位环卫女工一路扫来，我便用仅会的五个西班牙语汇之一“伊戈莱西亚（中文意为教堂）”大声向她掷去。这位中年女工抬头睁大眼睛，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笑容满面地拉我指向一条下行街道并咕噜了一句，大意应是“走不远就是啦”。我赶紧道谢就随着下去，心想，她指的这条路我是绝对不会选择的，为何教堂不建在城镇的高处呢？疑惑之间已走出近百米远，果然见到两座教堂，一旧一新、犄角而立，形制小到不能再小，大致与前面见到过的“路边野寺”差不多。我对这一现象难以理解，唯一的解释是，此地太靠近圣地亚哥，使得当地人丧失了建造教堂的信心，至于其他缘由便不得而知。
旧教堂的大门上锁，从锈迹来看已很久不开，于是便进入新教堂。走进一看，发现内部所有皆为新物，两边侧廊的天花板和日光灯甚至与司空见惯的办公室一样。教堂内未见到任何管理人员，签名盖章成为朝圣者们的自助行为，看来教堂人士自己先泄了劲儿。我悄步登上二楼，悬挑出去的平台上放了两排座椅，沿墙壁设置了一架非常陡窄的木梯，通往一扇紧紧锁闭的小门。作为上钟楼的通道，如此狭窄难行，大概是预先计算好修理工每年只上去一回？这种形式上的不易通行，在我看来是某种内在需求变弱的象征，乃至于是整个现代世界信仰衰弱的象征，亟需那一声“来自荒野的呼唤”，以振聋发聩之音将世人警醒。
晚上七点半我又来到教堂观摩晚祷。教堂内稀疏地坐了十几名当地的老年人，我数了一下，老太太14名、老头3名，外人就我一个。令我惊奇的是晚祷开始后主祭坛上竟然没人，改为喇叭电声领读晚祷。后面的小桌上则是朝圣者们在自助盖章，进进出出，各干各的，相互无关。因有急事要办，所以我心有不甘地退出仪式。一个疑惑悬在心中：晚祷全程结束也是这样吗？
圣地亚哥之路·第二十五日
（年8月19日）
凌晨不到六点，朝圣者之家已人去楼空。人们都着急上路，早一点到达数十天来苦苦期盼的目的地。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拐杖声和叮嘱声，人流涌出佩德罗索。先是在幽暗的树林里走，月光透过枝叶在地面上烙下一个个亮点，而映在石头上的斑块竟然呈银色反光，和积水极为相似。我担心拖鞋踩入就不好办了，遂将计就计跟定一戴头灯的人——一位有点罗圈腿的中等个头青年，他往哪儿走我就往哪儿走，故得以安全步出令人迷惑的密林幽径。
我顾不上观赏这些景色而先办首要大事：去朝圣者办公室领取证书。没想到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聚集了那么多汗水涔涔的人，许多面孔似曾相识。队伍绕了几个圈延伸至院外，大家神情都很急切。效率还算高，摸约不到一小时便排到柜台前。接待的办公人员让我填写了一串必要信息后便敲上最后一个章，算是对旅程的盖棺定论，然后让我交了2欧元，给了我一份表示终成正果的证书。
出了院子我仍然被纵横交错的街巷吸引，它的格局有别于伊斯坦布尔和耶路撒冷，是一种具有西方独特精神气息的格局，使用了典型的中世纪空间营造的概念。狭促街道和高耸房屋使行走其中的人始终只能见到一窄条天空甚至一线天，它具有强烈的心理作用：让人时刻处于一种精神急待提携的状态。特别是当你走出小巷来到教堂前广场，蓦然抬首见到教堂高入云霄的尖顶时，神圣空间对大地生灵的笼罩，某种由衷的赞叹与心悦诚服便会溢满于胸中。我敢肯定，古代朝圣者更是会泪流满面。
与神性空间对应的人性空间是柱廊，它是神圣向世俗过渡的灰色空间。那亭亭玉立的柱体与优美流畅的曲线，对空间进行了一系列富有人情味的分割。光亮与阴影在此交汇，祈祷与生活从容结合。试想我们回到古代，一位穿长裙的少女从教堂祈祷归来，手提一罐牛奶和一篮面包，款步走过柱廊。你从这头望过去，圆拱和柱体的阴影正好托显出她苗条的倩影，那种生命美妙的诗意顿时萌发。这不正是但丁在佛罗伦萨旧桥的桥头见到贝德丽采、波提切利看到西蒙内达的时候，瞬间形成的内在心象吗？更重要的是，这一心象最终上升为超验的永恒之美。
夜幕垂落，大教堂前广场上仍散坐着许多人，在尽情享受暑热散去后的凉爽。喜爱街舞的小伙姑娘们在余温尚存的石板上开耍。一位穿黑色紧身胸衣、身材小巧的姑娘翻腾跳跃，劈腿功夫了得，袒露的胸腹肌居然还有线条。她一时兴起还来了一个用肘部连续击打地面兼翻滚的急速侧行动作，引起一片叫好声，真担心她的小骨头折腾坏了。
广场台阶下面的街道属于世俗区，是可以胡折腾的地方。一家饭馆老板经营有方，聘请了一个老头装扮成大胡子朝圣者，手持扫帚前后招呼，还请了一个四人乐队——两个鼓手和两个风笛手，演奏的乐曲苏格兰民族气息浓郁，相当感人。当奏起一首特别欢快的曲子时，引得几个男子离席而手舞足蹈起来，其他游客也一齐击掌助兴。
end
刘辉美业
“新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