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
诗歌与校园,曾像一对最交心的老友,总是相谈甚欢,一个充盈了对方的青葱岁月,一个丰满了文字的自由想象。
人们把那个年代称为诗歌的*金时代,油印的诗刊被年轻的手掌摩挲;激昂的音节响彻铺满月光的长廊;一个又一个杏花吹满头的日子,三两人围坐树下,浅吟低唱。那是一代人的校园记忆,寻找光明的眼睛闪亮,雾霭、流岚和虹霓见证悄然生长的爱情,那是白衣飘飘的八十年代,一句句闪亮的诗行堆砌出年少的记忆。
三十多年过去,新的一代人走进校园,然而此时诗歌与校园的关系却似乎已不再那么亲密,实际上,诗歌与这个崭新的时代之间,也产生了许多不可逾越的沟壑。从年起,3月21日被设立为世界诗歌日,处于当下,诗歌于时代,诗歌于校园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还没有确切的答案。
今天是世界诗歌日,又一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春日,让我们来读一读诗,来聊一聊,那些真正爱诗的人。
受访者
南京大学文学院诗歌爱好者李点
南京大学文学院诗歌爱好者李书祺
南京大学文学院重唱诗社前任社长“青春与春天”南京大学校园诗歌节十佳作品奖获得者廉鹏举
南京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青春与春天”南京大学校园诗歌节十佳作品奖获得者王侃
南京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傅元峰
(排名不分先后)
记得那时初见
顾城八岁时,写下了《杨树》:“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对于年幼的顾城而言,诗歌也正像一只新睁开的眼睛,与诗歌的遇见,是生命的一次苏醒。
最初与诗歌的接触的经历都带着好奇和惊喜,廉鹏举记得,当中学老师的妈妈每到放寒暑假就会让他在家里背诗,“我觉得它们很好听,有韵律,这大概就是我最早的诗歌启蒙了吧。”而李点则是在五六岁时就开始写诗,这些“类似儿歌的东西”是李点对诗歌的喜爱的起点,他说:“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其实很难意识得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它的,但它对你影响不经意间就已经越来越大。
家庭和学校是滋生兴趣的最好场所,李书祺的家庭文学氛围一直相当浓厚,“我外公受过旧诗的教育,我小的时候他给我编过一个诗集,里面都是他自己挑选的一些古诗,手抄了装订起来。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我妈买了一本彩页精装的唐诗三百首,每一天晚上让我背。”
从小背诗的李书祺开始写诗的时间也很早,她依然清楚地记得自己三年级的时候写的一首绝句:“鸟欲鸣翠笛,花娇带露痕。湖畔行者孤,山亭空无人。”现在再回忆起,她笑称当时的用词太幼稚,只是受到王维《鸟鸣涧》的启发,也不知怎么就萌生了创作意识。
尽管当年的词句稚嫩,但在幼年接触到诗歌的经历让他们都倍感幸运,如李书祺所说:“在这个过程中,会渐渐感受到自己的心境和诗歌意境相契合的喜悦”。诗歌带有最原始的感动力量,让孩子用新的视角去打量世界,用新的语言去描述世界。而也正因与诗歌的相遇,他们的生命中拥有了许多别样的经历。
以诗会友也是磁场相吸的一大乐事,李书祺就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她和一个高中同学因同样喜爱顾城的诗而成为朋友,“我们刚成为同桌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聊起来的,我很欣赏她写的一些作品。”
而才气出众的李点也有过相似的经历,他记起高二时他曾为初中母校10周年校庆写了一篇赋,“出了点小名气,转发比较多”,邻班的一位同学听闻后向李点下了战书,称要回一篇赋,之后两人便成了朋友,“后来发现他也写诗、写散文,我们便一直没有中断交流。”李点说道。
李书祺好友的诗作
而对于理科院系的王侃来说,诗歌也同样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他回忆起曾经和天文社的同学一起去看星星,“我记得那是个冬天的晚上,特别冷,感觉星空对于我有一种崇高的召唤。那首诗写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尽管王侃认为彼时自己的诗作风格都“太过清高”,但在不断的摸索中,诗歌始终是他诠释生活与情感的方式,他谈到尝试改变风格后的自己曾写诗给朋友,那首诗就更加生活化了一些。
廉鹏举说,在南大文学院,写诗是非常常态化的现象,在这些热爱诗歌的人身上,我们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金年代的影子。记得当时年纪小,与诗歌初遇时的一见倾心,便约定好了往后的长相陪伴,一路走来,每一个有诗的日子,都过得无比充盈。
诗歌,生长于今日南大
南京大学目前主要有“重唱”和“林下”两个诗社。廉鹏举介绍,重唱诗社侧重现代诗,更重视平台化发展,同复旦、北大等高校的诗歌团体都常有联系,而偏向研究旧体诗词的林下诗社则“更像同仁社团,有点竹林七贤的那种风雅味道”,南大还曾举办过面向全校师生,甚至毕业学生的诗歌节。
然而,廉鹏举以及曾参加诗歌节比赛的王侃都认为,如今诗歌节投稿者数量正在减少,去年仅有三百多份投稿,且大多数都是文院学生,与复旦大学举办的“光华诗歌节”的情况相比是大大不如。
如今,诗歌在南大的发展似乎面对着越来越尴尬的冷清局面,诗歌越来越成为小众群体把玩欣赏的奢侈品。“重唱诗社已经有七八届没有出现过非文学院的社长了,核心成员也大多是文学院的,你会发现它变得越来越封闭,越来越狭窄。”廉鹏举如是说道。
诗歌在南大的生长状况确实不容乐观,面对这样的现象,文学院的傅元峰老师回忆起几十年前的南大。
七八十年代,南大的诗歌社团和全国高校都有联盟,还联合出版过刊物,当时的诗歌氛围非常浓厚。而在九十年代,南大曾创办《原样》诗刊,其中两期还被全文翻译成英文,获得很大成功。但这些历史如今却已经渐渐被淡忘,“现在我们也在有意识的扶持重唱、凝眸这些文学社团,但是感觉效果也不是很明显,现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傅元峰老师不无遗憾地说。
同样随岁月远去的,还有八十年代校园内的新诗风潮。傅元峰老师说,南大的学生似乎大多更喜欢旧体诗。他还提到,南大设立了新诗研究所,这两年也举办了如柔刚诗歌奖、诗歌研讨会等活动,经常邀请一些非常优秀的当代诗人,但是每次活动都没有什么听众,“报告厅里空空荡荡,很多嘉宾看到这样的现象都很惊愕,一位嘉宾还说,南大出过这么多优秀的诗人,诗歌交流会却没来几个学生。他觉得是当代新诗的悲哀,是大学人文环境的可悲之处。学生们不了解新诗的优秀诗人,也不了解新诗在诗歌文化中所处的位置。”
对于校园诗歌发展的窘境,廉鹏举认为,首先学校需给予更多的支持,包括资金和各种资源,“比如说,我觉得现阶段学校用于筹办诗歌节的资金分配不够合理,需要多投入一些,给选手们更多支持和奖励。”同时,他也坦诚地说,诗社也确实存在不足,没有给同学们提供一个好的平台,没有让同学们有一种属于“诗歌圈子”的归属感。他认为,目前营造氛围是最重要的,“希望让每一个爱好诗歌的人不要再有‘独行侠’的感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恐龙仍然在那里。”有人说,作家蒙特罗索的这句话可以很好地形容诗歌与这个时代的关系,它带着深深的时空错落感与疏离感,或许,对于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对于我们身处的校园,诗歌确实已经难以流行,不可避免地将变得小众。“诗歌绝不是文学院的专利”,傅元峰老师的话像一句辩解,更像一声诚恳的呼唤。
诗歌之光,照亮正在醒来的人
就我们的感受而言,这大概是个诗歌式微的时代,但同时,这或许也将是个诗歌复兴的时代。
今年3月7日,豆瓣上线内容付费产品“豆瓣时间”,首期专栏便是北岛主编的音频节目《醒来——北岛和朋友们的诗歌课》。这些年,诗歌正积极地尝试走进人们的日常生活,央视《中国诗词大会》火爆一时,